羽公

【当归】白鹊

【3】
生存还是死亡?这是个问题。人死后还能复活吗?再次睁开眼的扁鹊眼前是一片浓浓的黑暗,自己不是死了吗?
他尝试着动了动四肢,观察了片刻才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副棺材里。棺材密不透风的环境令氧气越来越少,难以呼吸。
“从今往后,你便叫做扁鹊……世上再无秦缓。”
扁鹊的耳边响起迷迷糊糊的声音,苍老沙哑,像锯木头一样不停地锯在他脑子里。他感觉头很痛,供呼吸的气体越来越少,缺氧让他逐渐陷入昏迷,意识模糊。
我又要死了吗?
咔啦咔啦……
远处传来锁链相互撞击发出的响声,紧接着一阵巨响,铺天盖地刺目的光线瞬间泼在扁鹊身上。
有人揭开了棺材盖?
是谁?
重获新生的他从棺材里坐起来,大口地呼吸着,适应了光线后他不忘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。
棺材落在一片树林里,大片大片的白雾笼罩在眼前,这便是云雾终年缭绕的潋云山。他低头注视自己的手,是灰白色的皮肤,长长的头发从肩上垂落,额前的几缕白发挡住了他的视线……他想要想起些什么,却什么也想不起来,唯一记得的是那个苍老的声音,他记得自己叫扁鹊,从师徐福。后来的扁鹊就用自己还记得的医术活在这座重生的潋云山,一日复一日,一年复一年。
一个人生活久了,他甚至不敢照镜子,打水的时候都不敢往水里看一眼,出门也要带上斗篷遮掩的严严实实。他在怕什么呢?是啊,怕什么呢,不过是不同于常人的灰白色皮肤罢了,和死人没什么区别……
本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藏在这潋云山,一辈子不去触碰心底的疑惑,不去找那个人讨回自己的东西……可是他做不到不去恨!随着时间的推移,扁鹊渐渐想起了许多往事,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出现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,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;他知道是师父徐福利用了自己,害他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但他没有办法去找,也无能为力。
直到那一天,他遇到了他。
自称青丘之狐的剑侠李白出现在他眼前,宛如九天神祗,几乎瞬间重合了那个脑海里的影子,他让自己帮助他,还说他有徐福的消息。扁鹊顿时就慌了,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,这样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?
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,他睁开眼已经是翌日,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古庙里,李白和寒锦已经不见了踪影。我又被抛弃了吗?
怅然若失的情绪弥漫在他黄绿色的眸里,他缓缓起身走出了在大风中摇摇欲坠的破庙。

大团大团的乌云过境,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,转眼间,雨便倾盆而下,浇得行人措手不及。熙熙攘攘的街市上顿时乱作一团,随处可见抱头躲闪的行人。
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,只有一个紫发男子在慢吞吞地走着,靛青色的油纸伞下,是一张神色冷峻的容颜。
已经离开离城几日了,他也依照约定把寒锦送到了目的地。怕有什么不测发生,他特意在前几日甩掉了那个令自己烦躁的男人,不用再看见那双古井无波的黄绿色眸子了,本以为能就这样算了,但是心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恢复平静。
“什么鬼天气,雨说下就下,我家崽子还在外面,也不知道被淋成什么样了!”
“还别说,我家那位上午就去地里做活路了,我还要给他送伞去!”
“……”
雨势越来越大,身边的行人发出的抱怨声混杂在阵阵冬雷中,如敲打在心口沉闷压抑的鼓点,一声一声,让人狂躁。
李白猛然停下脚步。
也不知道他找到躲雨的地方没,那古庙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是无人烟的山林……不说找不找得到人家借宿,他那副模样,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收留他……若是他要回到离城,遇上难缠的人又要怎么办……
冬雷阵阵轰鸣,铺天盖地的雨水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。
他沉默地看着伞檐上连成珠串的雨滴,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,半响,突然朝来的方向飞奔去。
水汽氤氲的荒野。
灼亮的闪电撕裂阴沉的苍穹,映照出昏沉的天幕之下那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庙。
李白站在泥泞的小道之中。
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十分可笑,他都离开两天了,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,尽管如此,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。
庙门早已被寒风吹倒,雨水透过屋顶的漏洞打了进来,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满是残破的木梁与破碎的青瓦。
环顾四周,一个人也没有。
李白松了口气,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萦绕在心尖。
他知道扁鹊不傻,估计已经回离城了,自己何必担心。这样想着,李白便果断转身。就在他要迈出庙门时,靠门的那一片,有一根线缠上了他的脚。
李白心里一惊,迅速拔剑斩断线跑出古庙。这几日他光顾着心烦意乱,竟疏于防范,还是被人盯上了。
荒凉的郊外,大雨不绝,萧索寒冷。
眼前,黑压压一片人,如滚滚浓烟,顷刻间,挤压了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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